“啊?”
流珠一脸茫然的抬起头,疑心是自己听错了,问道:“小姐,您刚才说什么?”
“整个府里,一心为我的人就只有你一个,外头有什么消息,便如霜打屋檐,透都透不进来。”衡芷换了身素净的衣裳,语气也轻飘飘的。
流珠有些惭愧。
她一直以来确实只顾自己院里的事,并没有费心去打探什么消息,也不觉得有什么用,甚至这次二小姐要离府的事情,也是碧鸳告诉她,她才知道的。
“奴婢以后一定注意。”
“嗯。”
衡芷最近在衡家的透明度升高,带着流珠走出大门时,衡玮山正在送衡蓉离开,衡炎也站在一旁,半低着头,似乎是有意遮掩脸上的伤疤,然而这个举动,反而使他的气质更加阴郁了。
见她过来。
衡蓉哭得更加厉害,衡炎一脸不耐的样子,又碍于父亲就在旁边,不敢造次,低声嘟囔道:“一个比一个丢人现眼。”
“父亲。”
衡芷不仅懒得理他们两个,灿烂阳光下,看到两人一个哭哭啼啼,一个阴阳怪气,反而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。
状若平常的向衡玮山打过招呼,视旁边兄长、姐姐如无物的说道:“听闻苦玄法师坐化,女儿身为他的俗家弟子,该过去送师傅一程,父亲之前也听过苦玄法师念经,可要同去吗?”
身为生意人,人脉是极为重要的,苦玄法师又是得道高僧,为他送行的人一定不少,而且非富即贵。
若是平常,衡玮山定然要去凑这个热闹,但现在女儿哭得如同泪人一般,儿子又是个不成器的样子,自己哪里脱得开身?
他明白衡芷是故意问的,不由更加伤心。
当初让小女儿代替二女儿未婚生子,也只是一个提议,既没有逼她,也没有真的做出来,何必这么记仇,造成姐妹不和呢?
“唉,你自己去吧,银子够用吗?”
衡玮山一脸愁容。
见父亲如此,衡芷心中也并不好受,可一想到前世自己的遭遇比衡蓉更惨,她又觉得于心无愧,沉默着点了点头,上了另一辆马车。
金光寺。
流珠下了马车,见路边有卖扇子的,便立刻买了一把,一抬头,眼睛都被太阳照得睁不开,一边扇扇子,一边感叹道:“今天太阳可真大。”
可能老天爷也高兴一个假僧去世了吧。
衡芷知道苦玄的真面目,还得感谢自己前世替衡蓉顶锅的经历,那时她可没有去乡下庄子避难的好运,为了让未婚先孕的锅在她头上扣的严实,衡家就差让下人去故意宣扬了。
她被送来金光寺“养胎”,因为心中苦闷,真有想要皈依的念头,便常常去找名声在外的苦玄大师聊天,结果被他坑了不少银子,等反应过来的时候,还没等要回银子,苦玄就被情杀了。
好在前世的债,今生来还也是一样的。
作为苦玄法师唯二的俗家弟子,衡芷当仁不让的站在了前排,一脸哀伤,郑重其事。
既然不是唯一,那除了她以外,自然还有第二个俗家弟子——邹家的公子,邹许敬,只不过此人与衡芷不同,并不是自愿拜苦玄为师的,而是被他祖母逼着拜的。
所以这次连苦玄法师的葬礼都不愿意来。
“还是这女娃乖巧,许敬这个逆孙,真是气死我了。”邹老夫人由孙女邹筠悦扶着,拧着眉头感叹了一句。
这一幕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。
自古士农工商,商户排在最末,但商与商之间也有极大的差距,就如邹家与衡家,一个是金陵屈指可数的皇商,另一个则只是普普通通的土豪。
邹老夫人是苦玄法师最诚心的信徒之一,衡芷又是苦玄法师的弟子,若是能借着这股东风联系上,对衡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。
众目睽睽之下。
衡芷只是朝邹老夫人行了一个寻常的佛礼,却并没有言语,显得甚为腼腆。
她之所以拜苦玄这个骗子为师,为的便是在他死后,继承他的关系网,其中自然包括邹老夫人,不过愿者上钩,衡芷并无屈膝讨好的打算。
是以在葬礼结束,众人各自下山回去的时候。
“衡小姐。”
一道轻细柔和的女声从旁边传来。
等衡芷回头后,邹筠悦走上来,微微歪着头,有些好奇的问道:“衡小姐不下山吗?”
“苦玄法师是我的师傅,虽说入了空门,一切俗礼都可以免了,不过我还是想为他念经送佛三日,希望师傅能如他生前所愿,早登极乐。”
衡芷说到这时,眼中适时流露出一丝黯然。
闻言。
邹筠悦接着说道:“我哥哥与衡小姐一样,也是苦玄大师的俗家弟子,但不同的是,他是被祖母逼着拜师的,当时苦玄法师还收了我祖母不少香火钱呢。”
啧啧啧。
要是论起坑人钱的本事,苦玄大师可比什么富商都厉害多了,不仅要里子,而且要面子,堪称名利双收。
偌大一个金陵,信他的不少,看出他那点假把式的也不少,不过大家都是生意人,互相都得给面子,况且苦玄法师的人缘的确很广,哪怕不信他的,也希望用他当中间人,联络联络人脉。
一来二去,苦玄法师的名声自然就起来了。
不过这个邹筠悦此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?总可不能是想问她要回香火钱,邹家大小姐的眼皮子可没那么浅。
大约是想试试她有没有什么真本事。
衡芷面色如常,并没有回话。
见此。
邹筠悦只能接着说道:“我祖母有偏头疼,厉害的时候上吐下泻,觉都睡不好,只有吃了苦玄法师的枕梦丸才能缓解一二。”
“但苦玄法师一次只给一粒,还要讲究什么天时地利人和,我本打算买下药方,不仅法师不愿,我祖母也觉得不好,就一直搁置着。”
“现在法师坐化,我手里的枕梦丸也只剩下了一颗,所以想问一下衡小姐,法师生前可曾与你提起过药方,我只怕祖母以后再犯偏头疼,我身为小辈,什么都做不了,只能在一旁看着。”
说到最后。
邹筠悦忍不住皱眉,她同哥哥一样,也不大相信苦玄法师,但谁让祖母信的,又推她过来问什么枕梦丸,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