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言此语,正中徐荣心脏最疼的地方。他脸上有痛苦的神色传来,整个人沉默不语。
“我等静候将军。”拓跋护带着罗蒙欲出,身后传来了徐荣满是沧桑的声音:“殿下且慢,三日之后,我将开城献降,劳烦殿下,佑我子民。”
只是这三日之期未到,苏北辰却来了,顺带拎来了徐杰灵的首级。
原来,当日徐杰灵一众前往禧关逃命,途中接到了苏北辰带兵攻打寅城的消息,为赶时间,他选择了走距离寅城最近的乌鹊道,殊不知,苏北辰早就派了严开在那里把守,只等他前来。
可怜的徐杰灵,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,不但殒命途中,连他的驻地寅城,也被苏北辰攻克了。
“苏北辰搞了那么大的事,难道刘常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吗?”拓跋护气得捶桌。
他计划内的唾手可得,生生出了幺蛾子。他从前就听说过苏北辰狡诈,此番交手,才知传言非虚。
“此次攻打寅城,是苏北辰亲自带兵,刘常被安排到了暗袭的队伍里,他并不知情。”副将赫廉对着拓跋护道。
赫廉看了看拓跋护的脸色,犹豫着开了口:“而且据说作为谢礼,苏北辰特意安排了10箱金银珠宝,百匹骏马,这些物件,已经在送往王宫的路上了。”
拓跋护的大手紧握成拳,想不到苏北辰的速度如此之快,他以钱财易之,一来是为了堵住这悠悠众口,二来,是昭告天下,此次辽国出兵,多是交易往来。
他是想以此劝退他别做多想!
这个苏北辰,倒真如传说中那般智勇双全。可越是遇上这样的劲敌,拓跋护,便越不想输。
“他越想阻拦,这固州,我便越想夺。”
当即,拓跋护便就立刻招来了罗蒙,对着他道:“今晚戍时,你带兵在城外候着,我以烟火为信号,看到了,你便立刻出兵,若没有,则按兵不动。”
“殿下若要强攻这固州城,眼下才是最好的时机,苏北辰刚落脚,舟车劳顿,士兵疲乏,又为何还要等到夜晚?”罗蒙不解。
“若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了这城,不是更好?”拓跋护心中,已然有计。他手中不是还有苏北湘吗?他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。
拓跋护与苏北辰的第一次正面交锋,他是先以亲情试之的。
在苏北辰的接风宴上,他将江宛也带了过去。还特地留给他们俩单独叙话的时间和空间。
许久未见,苏北辰明明千言万语在喉咙间,却只字片语都说不出,只是望着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,来了一句寒暄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
江宛便也只带着微微笑礼貌回应:“五哥别来无恙!”
一句五哥,倒是让苏北辰瞬间清醒过来,他立刻又恢复了以往那般清冷如雪的模样:“待久了旁人易生疑,我们进去吧!”
两人的疏离,全都落入了旁人眼里。
“许久未见,你们兄妹就没什么要说的?”拓跋护有些诧异。
江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,喟然道:“该说些什么呢?是责备埋怨他当初不加阻挠就让我来和了这亲,还是涕泪连连地向他哭诉这段时间里的艰难和想念?似乎哪一个,都没什么意义了。”
“你这是看淡看开了,还是心如死灰般地绝望了?”拓跋护问她,有些打趣的意味。
江宛笑而不语。
旁人听不到两人的话语,却从他们略略亲密的举止中看着他们眷眷情深的模样,眼中泛起或是艳羡,或是嫉妒,或是祝福的光芒。
苏北辰自然也看到了,他犹做不觉,握住酒杯的手却不自觉地发力。
拓跋护轻扫一眼苏北辰,对江宛附耳撕磨:“究竟你五哥在不在乎你,我且帮你一试。”
“嗯?”江宛尚在懵圈,下一秒,只觉颈部一凉,拓跋护手中的刀,竟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。
周遭近卫,一时间全部都兵刃相对。苏北辰却淡定得很,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杯中之酒,才悠悠望向了拓跋护。
那目光,冷而烈!
“苏北辰,你不阻徐荣献城,我便保你妹妹平安。”他说着,刀子离江宛的颈又近了几分。
苏北辰不语,自顾自地将酒杯轻放,与此同时,一枚梅花镖,自他袖中飞出,直指江宛而去。
拓跋护面色一惊,拉着江宛侧身躲过,虽然避开了心脏的位置,但那镖,还是插入了她的左臂上,顿时鲜血直流。
“苏北辰,你够狠,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狠手。”拓跋护生气怒骂,他的确低估了眼前的男人,低估了他的狠,低估了他的绝。
“湘儿,我们生在皇家,注定是要为黎民百姓而生而死,我们会记得你,百姓会记得你,历史也会记得你的。”不理会拓跋护,苏北辰直接对江宛说道。
何其大义凛然?何其堂而皇之?
他的心中,有家国百姓,独独无她。
江宛没有说话,她捂住受伤的手臂,望着面前这个男人陌生而又熟悉的脸,眼睛酸胀,喉咙发疼。
她终究,只是他一颗随时可舍的棋子。
江宛咬牙,吞下所有的疼痛和苦涩,右手握住那只露一角的镖,用尽全身之力生生将那嵌入骨髓的利刃拔了出来。
这般无所畏惧,又这般很烈决绝,拓跋护望着她,内心百感交集。
赫廉性情暴烈,不得拓跋护指令便举了刀朝着苏北辰砍去,严开拔剑出鞘,拦下他手中刀刃,一时间刀光剑影,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。
正在这时,有士卒仓皇闯入,跪地呈上一封军令给拓跋护。拓跋护拆开一看,脸色顿变,喝停了赫廉,愤愤看了苏北辰一眼,拥着江宛拂袖而出。
他一边令人收拾妥当,即刻出发前往罕墨,一边又派兵告知罗蒙,计划取消,他且按兵不动。
“王爷,拓跋护就这样走了?”站在城墙之上,望着滚滚尘土,严开不解地问苏北辰。
“自家后院起火了,他只能先去灭火。”苏北辰道,又想起今日之事,他忽然暗淡了目光,问道:“严开,我这是不留退路地将她推向他了,对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