牢房中空无一人,只有地上的斑斑血迹;牢房外尸体遍横,死状凄惨。
苏北辰玄色的衣衫将周围渲染得更加肃杀。
他的一张脸,此刻只有冷漠和冰霜。
“殿下,江宛着实可恨,竟然挟持了王妃出逃,还杀死这么多兄弟……”严开在苏北辰耳边喋喋不休,诉着江宛罪状。
苏北辰脸色铁青,大拳嘎吱作响,一声呵斥打住严开的话,随手拔了他鞘里的刀,架上了他的脖子。
“把江宛给我找到,记住,我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!”
他眼眸中的怒火,几乎快将严开灼烧。
他领命,仓惶出逃,竟分不清苏北辰之怒,是因为信了这个谎言,还是看穿了这个谎言。
空气中血腥味犹在,苏北辰望了望周遭乱哄哄的一切,提步走出。
只是这一刻,他竟然有些脚步微踉。
文芷沅已安然归来,除了颈上的青紫掐痕,周身再无它伤。
她钻进苏北辰的怀里,哀哀哭泣。
他搂得她极紧,下巴抵着她的发,让她看不到自己的脸。
“啊沅,别难过,找到江宛,我一定将她交由你亲自发落。”他对她说,神情决然而落寞。
对江宛的搜捕,十日无果。
第十一日的正午,江宛悠悠在一个小隔间里苏醒过来了。
浑身无力,她挣扎着睁开眼,渐渐变得清明的视线中,是一位浓妆艳抹的妇人笑得合不拢嘴的面容。
“老天,可总算醒了,你且好生修养,我明日再过来看你。”留了这一句,妇人抽身离去,屋子里只余江宛。
外面的热闹喧嚣,她隐约可闻。文芷沅的话犹存耳边,她心里即刻明了自己所处何地。
天未亡她,那她也绝不坐以待毙!
只是从从床榻上起身,穿鞋宽衣的简单举动,竟让她在这初春之天里折腾出一身汗。
她望着自己苍白的手指,凄美的脸上划过一抹苦笑,竟又再次躺回了床上。
她现在,不外乎是废人一个了。
武功已废,身体已残,苏北辰当真是半点后路都没给她留。
她木讷地躺在床上,思绪一直运转,却一无所得。内心空的能听得见自己呼吸的回音。
“王爷,江宛依旧要无音讯。”
一连12日,严开皆以相同结果复命,苏北辰这次,不再是淡淡一字回应,而是放下手中兵书,起身来到严开身边,问道:“你说你寻遍了长安的每一个角落,那掘地三尺,你有没有做过呢?”
“殿下!”严开徒然一惊,只觉后背发凉。
苏北辰继续冷冷地道:“啊开,你跟江宛,都追随于我十载之多,你们的杀人手法,仵作辨不出,可难不倒我。”
严开噗通跪地,言辞切切:“殿下,属下所做,皆是为殿下所想啊!殿下难道忘了我们的鸿鹄大志,甘心溺于温柔乡中吗?”
苏北辰转身,眼神望着他,犀利明亮:“可你知不知,江宛,是实现这大志的不可缺?”
严开尽吐心中疑虑:“王爷,属下不解,论谋略,她江宛绝非顶流;轮武功,在她之上的更是不少;论美色,整个长安城能与她媲美的也大有人在,为何王爷心中,她至关重要?”
苏北辰不动声色,语气淡淡:“那严开,本王问你一句,像她这般有谋有貌功夫好,有几人?”
这一问,直接噎住了严开。
他虽无可辨之言,但心中抑郁未解,直到听到苏北辰接着道:“我为何千方百计苦寻江宛,答案,你很快便会知晓。”
严开惊诧,终于松了口:“江宛她,在百花楼。”
苏北辰的嘴角不着痕迹地抽搐了几下,心中的莫名孽火被他强压下来,两个人便匆匆赶往此处。
昔日门庭若市的酒楼,此刻却是门可罗雀,两人走进,一屋子的姑娘愁容满面,桌子旁坐着的妈妈更是快把额头拄烂。
“前几日送来的那姑娘呢?”严开上前问道。
一句话,倒是让妇人寻到了撒气处,指着严开便是一顿碎碎骂:“要死了,要死了,本以为你给我送来了一个财神,结果就是送来了一尊瘟神呀!想不到那小浪蹄子性子这么烈,那李家少爷她不从就算了,竟然还把人给打死了,现在可好,她被官府抓了去,还连累得我生意都做不了!造孽啊!”
“你说什么?她被官府带走了?”严开揪着妇人问道。
苏北辰的脸,已经冷到了极致。
“你口中所说的李家公子,是否是兵部尚书李彦之子?”他开口问道。
眼见面前人气势不凡,女人收敛下来,软了态度道:“正是。”
苏北辰扭头便走,严开看到,他的步伐仓促而沉重。
二月初八这一天,是江宛的行刑的日子。
头顶烈日,她跪于刑场之上,凌乱的发,惨白的面容,浑身的血迹,依旧挡不住她清秀的面容。
但这张脸,在监斩官李彦眼中,却是最可憎的。
江宛浑身的鞭痕,无一不是他所赐,但这依旧冲不淡他的半点恨意。从江宛被带到刑场,他愤恨的眼光便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。痛失爱子,他恨不得剥她的皮,喝她的血。
江宛并不理会这道恶狼一样的目光,她抬头望望那刺目的太阳,再垂头,眼眶已经一片湿润。
短短两月,她竟是几番死里逃生,这一次,大概是真的完了。
这辈子,她错爱一人,动了不改动的欲念,造此报应,也实属活该。
午时已到,李彦手握令箭,只是在准备扔出那一刻,一声嘹亮的吆喝也随着而来。
“刀-下-留-人……”
来人是严开,还带来了吴王圣谕:“宣江宛即刻入宫觐见!”
李彦纵有百般不甘,但皇命面前,天子的威仪,他不敢冒犯,只能吹鼻子瞪眼睛地看着江宛自他眼前消失不见。
江宛被带到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。
车内人已等候她多时,江宛垂着头不愿靠近,苏北辰便极其不悦十分不耐地一把将她扯入了怀中。
江宛在狱中饱受折磨,身上的味道很是不好闻,可苏北辰竟是半分都没有嫌弃地就这么搂着她,两个人看上去亲密无间。
可江宛知道,此时此刻,横在两个人之间,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她实在没有了挣扎的力气,就这么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,连声音都是软绵绵的。
“殿下,您不该救我的。”
她轻声道。
苏北辰却答非所问:“江宛,撑住了,待会,你可得好好表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