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落下。
室内安静了一瞬，流珠“呸呸”两声，立刻慌里慌张的说道：“小，小姐，我是瞎说的，你千万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我的猜想和你一样。”
衡芷表情如常。
接着道：“我曾打听过，当年我一岁的时候，爹娘生意出了纰漏，差点就要卖祖宅，后来不知从哪儿得到一大笔钱来周转，就是靠着这笔钱，爹娘的生意才起死回生。”
“同年，爹娘把我和麒麟玉佩送到乡下宅子，交给祖母教养。”
“当年那笔救命钱是怎么来的，爹娘从没提过，根据我的猜想，他们或许真是遇到了价值连城的陵墓，卖了一些陪葬品，又不知为何，把这块麒麟玉佩给了我。”
她轻描淡写，实则两人心里都清楚，恐怕不是“遇到”了陵墓，而是撅了陵墓，这种一向被视作丧尽天良的盗墓行为，衡玮山和舒纨雪自然三缄其口。
流珠平时咋咋呼呼，但每当遇到重大事情，心思却十分灵透。
此事事关重大，不管小姐的猜测是真还是假，一旦流传出去，三人成虎，都会对衡家有极其不利的影响，但尽管如此，衡芷也没有防备瞒着她。
流珠暗暗将这份信任铭记于心，看着玉佩，也不觉得它像以前那样珍贵精致了，反而喃喃道：“那这么说来，这东西反而不详，小姐拿它抵拜师费，是正好了。”
“嗯。”
衡芷同样如此认为。
用过午饭。
就算再不识货的人，见了麒麟玉佩，也能看出其价值不菲，何况见惯了珍品，还算半个行家的苦玄法师，立刻认了衡芷为俗家弟子，而且当众办了拜师仪式。
得益于苦玄法师平时德高望重的伪装。
无论是僧人，还是同样冒雨来拜佛烧香的信众，对于此举，都接受的很快，窃窃私语中，全是羡慕衡芷与佛有缘的。
拜师仪式过后。
众人出门。
“小姐，你快看天上有彩虹！”流珠自从跟她进府后，时常怀念乡间田园，羊肠小道，田间牧牛，更是怀念倾盆大雨过后，天边一道彩虹。
衡芷也很是欣喜。
忽而想到了什么，灿烂的笑容一收，转而变得淡然从容，双手合十，念了声佛号，低头说道：“看来我与苦玄大师果然有师徒之缘，苍天可鉴。”
个鬼啊！
都是她拿银子砸出来的。
但周围人自然不知，听见她说的话，一副恍然大悟之色，觉得衡芷的形象陡然高大不少，看向她的目光中，亦多了几分尊敬。
流珠忍笑，一脸严肃的跟在小姐身后。
等上了马车，终于忍不住了，捂着肚子笑声爆发，震得衡芷耳膜都疼，伸手捂她的嘴，故作严肃道：“笑什么笑，我都拜苦玄为师了，回头你也读读佛法，念几句阿弥陀佛，别堕了我的名声。”
说完。
忽而想起，依流珠贪吃贪睡的性子，别说读佛法了，就算是住在寺庙里，恐怕也是酒肉穿肠过，佛祖心中留，烧佛经取暖，一觉到天明的懒僧。
她亦莞尔。
两人笑闹了一阵，反而觉得车厢内憋闷，等到了城内，脚下不再是泥泞的土地后，干脆下车步行。
雨后空气湿润清新，行人也不多。
流珠东瞧西看，预备买些点心，在路过王家当铺时，忽然停住脚步，扯了扯衡芷的袖子，压低声音说道：“小姐快看。”
或许也是嫌下雨过后，室内空气憋闷，加上也不以为此时会有客人，当铺伙计将门帘掀了起来，叫两人瞥见了里面的一笔生意。
麒麟玉佩。
衡芷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戴了十几年的东西，目光微移，又看见了苦玄法师的侧脸，没想到这人动作如此之快，看来是真缺钱，迫不及待就把玉佩当了。
“既然给他了，他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。”
当初她有多珍爱这块玉佩，在从衡蓉的嘴里得知真相后，心境便有多复杂。
“走吧。”
衡芷刚说完，一扭头，却看见前方路边上，彭莱支起摊子，立上了那根“十算九不准”的深蓝色幡子，又在给人算命了。
此路是回家的必经之路，既然绕不过去，她便主动上前打了招呼。
“彭莱先生。”
“衡小姐。”
彭莱在她面容上打量一番，忽然从竹筒里抽出一把算命签来，递给衡芷，说道：“我今天早上为衡小姐卜了一卦。”
“六个上签，两个下签，一个下下签，还有一个上上签。”
衡芷看完，心中倒有些高兴，今天一切顺利，这十把算命签中，又大多都是好签，还回去后，干脆坐了下来。
问道：“你就是这么给人算命的吗？”
“嗯。”
彭莱不知是有心事，还是算命时总得和寻常不同，一副淡淡的神色，仿佛有话要跟她说，又仿佛没有，衡芷也拿不准。
接着问道：“我就是随便抽十支签子，也总有一个能挨着真相的，你这样算，别人恐怕不信吧？”
“人与人都是不同的，算到哪儿也全看我的心情，遇到我看着顺眼的，便再多算一步，去掉一两支，我看不顺眼的，便给他十支，让他自己猜去。”
彭莱的口气十分随意，不像拿人钱财，替人算命的江湖算命师，反倒真有一股潇洒随意，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仙师气质。
可能不差钱吧。
钱包空空如也的衡芷，有些羡慕的想到，刚一想完，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题，瞳孔一缩，小心翼翼的问道：“刚才这一卦，可是你主动给我算的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彭莱抬眼看她，目光中带着一层迷惑。
那可不应该收钱啊。
衡芷想到这，脸颊有些发烫，但人穷气短，马瘦毛长，她在心中暗暗鼓励了自己两句，正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，赖掉这笔账时。
彭莱却没与她继续纠结。
有些焦躁，又似乎不耐烦的说道：“你今天印堂发黑，灾星罩顶，依我以前的经验，这十签中，准的应该是下下签，你看一下上面的批言吧。”
他这话说得十分严重，疏朗的眉目间，也不见之前的潇洒淡然，衡芷虽然觉得今天一切都特别顺利，至少也应该是上签才对，但看他的样子，仍是忙忙低下头去。
批言并不是云遮雾罩的小诗什么的，十分简单，仅仅只有四个字。
“悔之晚矣。”
她读出声来，抬头，目露茫然，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，哪儿有什么好后悔的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