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芷心下一沉。
前世背负着气死祖母、未婚生子的骂名,众人的指指点点,至死未曾洗刷的冤屈,无数屈辱的回忆纷至沓来,她心头酸痛至极。
本能的反应已经快过思考。
“绝无可能!”
话音落下。
舒氏的脸上浮现气愤尴尬,但随后又被她硬硬忍了下去,故作大方,语气却有些阴沉的说道:“既然芷儿不愿意,那就算了吧。”
她带着衡炎和衡蓉离开。
只留衡芷看着“一家三口”的背影,眼泪霎时流下,她摸了摸脸庞,无数委屈与疑惑涌来。
母亲只是提了一提,见她不愿意,也没有威逼自己,可为什么,母亲转身离去却比训斥自己,更让她难过?
难道,真是自己做错了?
“我早说过,你与红尘无缘。”
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衡芷立刻收了泪。
转身看去,彭莱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,仍然背着他的幡子,不死心的说道:“你若不想应了百病缠身,孤苦而死的命格,最好早日拜我为师,咱俩一块普渡众生,共修善果不好吗?”
她对彭莱的本事极为信服。
但智者千虑,必有一失,就算是彭莱,也算不到自己重生的事情。
前世的恶果,皆因她背了不该背的黑锅而起,今世只要避开这两个错误,自然也能改变不详的命格,她相信人定胜天!
“彭莱先生。”
衡芷并不应话,换了话题:“请您移步宁安堂,为我祖母算算寿元吧。”
“心有执念。”
彭莱瞧了她一眼,摇摇头,又下了句批语。
宁安堂。
从内室出来。
两人对坐在院子里的青石圆桌旁,衡芷抬手拂去桌上桂花,沏了一杯香茗,推给彭莱,紧张兮兮的问道:“算的结果如何?”
彭莱向她竖了个大拇指。
“长命百岁。”
衡芷又惊又喜,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,正要递给彭莱作为算命钱,以及讨个彩头时,却见眉头一挑,问道:“你干什么?”
“算命钱啊。”
她眨了眨眼,暗自寻思高人果然是高人,高风亮节,难道是打算不收钱,免费为她算命?
“没算完呢,等会儿再给。”
彭莱匆匆说完,又收回大拇指,伸出食指,悠悠道:“十八岁。”
“噗!”
衡芷庆幸自己没喝茶,不然现在非得一口喷在彭莱的脸上。
“五十七岁。”
“二十六岁。”
“五岁。”
彭莱收回小拇指,一只手放下,另一只手伸出,从大拇指开始,又说出了五个数,然后动作极快的把银票抽过来,数过之后,塞进袖里。
笑得带有几分市侩气。
“十算九不准。”衡芷一脸无语,总算明白了那幡子上写的字不是开玩笑的,追问道:“我祖母的寿元,就在这十个数中?”
“对。”
得到肯定回答。
衡芷皱了皱眉,问道:“彭莱先生,你刚才算的十个数中,除了长命百岁和五十七岁外,其他八个数都低于我祖母现有的寿元,你能不能再算一下,这两个数中,到底哪一个才是正确的?”
“算不出。”
彭莱摇头。
衡芷一脸凝重。
这两个寿元之中,祖母若是应了前面那个长命百岁的,自然是好,怕就怕应的是后面那个,因为祖母今年正好五十七岁。
而前世。
祖母就是在五个月之后去世的。
衡芷其实颇为乐观,在她看来,自己重生一世,就等于打破了命格,前世替哥哥姐姐背黑锅,蒙受冤屈而死,今生怎么也该苦尽甘来。
她要清白立于世间。
祖母也要长命百岁,等着看儿孙满堂,享受自己的孝敬,绝不会像前世一样积郁成疾,因为想不开而气死。
但毕竟事关重大,既然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,那就尽人事,听天命,要么五十七岁,要么长命百岁,反过来想想,那不就等于熬过今年,祖母就能长命百岁了?
她正要询问彭莱有什么延长寿元的方法时。
“砰砰!”
院门忽然被大力敲响。
祖母喜清净,宁安堂的丫鬟只有两个,还都是贴身伺候的,此时院子里只有两人,衡芷听见声音,连忙起身过去。
一开门。
正好看见满脸怒气的衡玮山,一手持藤鞭,一手揪着儿子衡炎,后面还跟着满脸泪痕的舒纨雪,还有衡蓉。
见到衡芷。
四人便想起刚才让她代罪,却被她拒绝的事情,表情各异,纷纷错开目光。
“母亲,儿子带这不孝孙来给您谢罪了!”
衡玮山揪着衡炎的领子,像是拎小鸡仔似的,一把将其甩到地上,随后鞭子一扬,先朝旁边地上打了一鞭子。
“刷!”的一声。
听得衡炎脸上血色褪尽,抖如筛糠,想到一会儿鞭子可能抽在自己身上,他恨不能当场晕过去。
舒纨雪哀嚎一声。
扑到儿子面前,像是护崽的母鸡一样,伸长了胳膊,狠狠瞪着衡玮山,叫道:“你要打,就先打死我,炎儿是我唯一的儿子,他若死了,我也不活了!”
前世。
衡芷挨打的时候,可没有这个待遇,看着母亲发了疯似的护着哥哥的样子,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落地生根,她忽然觉得浑身冰凉。
“纨雪。”
衡玮山攥着鞭子,痛心疾首的看着妻子,恨声道:“慈母多败儿!”
正在这时。
衡老夫人从内室里出来。
见到这一幕,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,对儿媳的目光一对视,犹豫一下,她无视对方眼里的哀求,转而向儿子问道:“怎么回事?”
“母亲,父亲的书房的确是炎儿烧的。”
衡玮山面露愧疚。
随后扬起手,怒视妻子,说道:“纨雪,你给我让开,小时偷针,长大偷金,今日若不给炎儿个教训,那才是害了他!”
他说完。
舒纨雪置若罔闻,仍然紧紧抱着儿子,一副绝不妥协的表情,衡炎倒也厉害,已经及冠的年纪,低头抱腿把自己缩成一团,倒如三岁小儿一样。
“你给我让开!”
衡玮山这次没再宠着妻子,上前一把将其拽开,高高举起了鞭子,扬手便要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