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。”
衡芷表情冷漠。
见此。
衡炎一边偷偷打量她,一边故作哀愁,自言自语的说道:“怎么办,爹娘中午回来,若是知道此事,一定会打死我的。”
“杀人犯法。”
她一板一眼,口气不无认真的说道:“所以大哥放心,爹娘最多把你抽个半死,不会杀了你的。”
衡家家法乃是藤鞭。
前世。
衡芷背下黑锅后,为了叫祖母消气,父亲便当着祖母的面,生生抽了她一鞭子。
衡炎知道家法的厉害。
只觉得口中发涩,那藤鞭又粗又长,还带着倒刺,常年浸在盐水里,别说抽一顿,就是一鞭子,他也受不了啊。
放下茶杯。
他望着小妹,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:“爹娘最疼你,祖母也是一手将你带大,谁也舍不得把你怎么样,你要是替哥哥背下这个黑锅,就两全其美了。”
衡芷但笑不语。
自己挨鞭子的时候,衡炎怕她受不住打说出真相,脚下抹油,跑得比谁都快,事后也没有来看她,只是差仆人送了两瓶金疮药。
这一次她可不会傻兮兮的背黑锅了。
“妹妹。”
衡炎终于没忍住。
心中暗暗责怪衡芷自私,自己都暗示到这份上了,还装听不懂似的,不得已挑明道:“你能不能帮哥哥一次?”
“当然!”
衡芷一口答应。
等衡炎面露喜色,庆幸终于把这口锅甩出去的时候,她才慢悠悠道:“等哥哥挨完鞭刑,记得差金宝来我屋里,那两瓶上好的金疮药我都给哥哥留着。”
原来是这么个帮法。
心情大起大落。
衡炎翩翩君子的形象终于崩裂,直接说道:“小妹,等会儿祖母问起的时候,你能不能说是你干的,中午爹娘回来,你也先别跟爹娘解释,事后我去跟他们说。”
“那怎么行?”
衡芷正了正神色,一脸正气的说道:“圣人说,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,哥哥你现在已经做错了,应该积极认罪,主动悔改才是,怎么能光想着逃避呢?”
“我要是答应帮你顶锅,那才是害了你。”
更是害了我自己!
放屁。
衡炎心中暗骂,大道理谁都会说,但圣人可不会替他挨鞭子,衡芷不帮他忙就算了,还在这说风凉话,平日真是看错她了。
他一脸阴沉。
又默不作声坐了许久,试图给衡芷施以心理压力,可对方始终神色如常,衡炎冷哼一声,终于还是拂袖离去。
等他走后。
“小姐。”
流珠瑟瑟发抖,看着门口,问道:“大公子好像真生气了,要不然奴婢把他追回来,小姐再跟他好好解释解释吧。”
“解释什么?”
衡芷冷笑道:“我替他背黑锅?我替他顶罪?呵呵,我只要不这样做,怎么解释,他也不会满意的,此事本就因他赌博而起,他也该得个教训。”
说完。
起身下了床。
不知是因为重新回了十四岁,还是踢飞了一口往自己头上扣的黑锅,衡芷只觉得神清气爽,坐在铜镜前,往额间贴了一抹花黄。
这一世她要好好活。
谁的黑锅也别想往她头上甩。
宁安堂。
饭桌上沉默异常。
年过半百,平时慈祥和蔼,总是乐呵呵的衡老夫人此时铁青着脸,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拍,厉声问道:“书房的火,是怎么回事?”
里面不仅放置着衡老爷子生前看的书。
还有他的遗物。
衡老夫人知道人老遭嫌,平时除了见见一手带大的孙女衡芷外,并不往儿子儿媳,甚至衡炎、衡蓉身边凑,往往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。
可现在——
连这唯一的念想都没了!
“到底是谁?”
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,从衡炎开始,一一审视过去,最终,又停在了衡炎脸上,嘴唇翕动几下,压抑着怒火道:“你是衡家的长孙,你说,我不会怪你。”
她老了。
但眼睛还没花。
谁的神色不对还不至于看不出来,但衡老夫人也相信,衡炎应该不是故意的,她只想知道真相,弄个清楚明白。
“是小妹干的!”
衡炎平时清朗响亮的声音,此时变得尖锐异常,连他自己听了都吓了一跳,捂嘴咳了一声,抬头盯着衡芷。
表情冷肃。
目光中却露出哀求,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,指责道:“妹妹,你就承认了吧,祖母不会怪你的,等爹娘回来,哥哥也会帮你说好话的。”
这是打算硬扣黑锅了。
衡芷眉目镇定,将嘴里的莲蓉包接着嚼碎吞下,才在众人的目光中抬起头来,似笑非笑看着衡炎,道:“大哥,你早上来青萍院求我代你认下这罪的时候,我记得,我好像没答应吧?”
“你胡说什么?”
衡炎像被踩了尾巴似的,声音重新变得尖锐起来,张口道:“我早上去青萍院找你,明明是为了,为了……”
他这人脑筋不快。
编瞎话临时也编不出来,怪不得前世衡家交到他手上后,不过三年时间,竟能败的家财尽散,甚至到了要逼自己去求衡誉棋的地步。
衡老夫人也看了出来。
可衡炎是长孙,更是儿媳妇看作眼珠子一样的儿子,她一个老婆子,就算再气,也不可能对衡炎动私刑。
思及此处。
眼神忽然黯淡下来,长长吐出一口气,撑着桌子说道:“罢了,玮山、纨雪中午便能谈完生意,等他们二人回来后再说吧。”
说完。
她由丫鬟扶着回屋歇下。
衡芷漱口过后,对衡炎怨毒仇恨的目光置若罔闻,施施然起身,正准备离开的时候,忽然听到了衡蓉火上浇油的话:
“小妹,你就不能帮大哥一把吗?”
“帮他什么,帮他求情,还是代他认罪?大姐这么善良,刚才怎么不自己认下烧了书房的罪?”衡芷不留情面的怼了回去。
听到这话。
衡蓉脸上一阵青,一阵白,泪眼盈盈道:“我也想帮大哥,可我素来乖巧听话,就算认罪,爹娘、祖母也一定不会信的。”
“大姐不试试怎么知道?”
衡芷不耐烦看她伪善的表演,再次怼回去后,脚下生风,径直离开了宁安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