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,奚樵也在奇怪。对甘琳暗中腹诽他跟杨媚云,他是一清二楚。搁以前,对方一个眼神让他不爽,他都会杀机暴起,非弄死对方,公主郡主什么的,他也不是没玩死过。可是,他不爽甘琳,却真没动杀机。
唔,或许他也是想通过甘琳,弄到秦煜的消息吧。
想到秦煜,奚樵心里膈应,瞬间阴沉了脸,喝道:“秦煜说什么?”
只觉得一股无形的杀机扑面而来,甘琳激灵灵打了个哆嗦,不敢再挑衅这个魔头的容忍底线,他可不是秦煜。
完了,又想到秦煜了,她这是什么毛病啊!
甘琳苦笑,又慢了半拍,才答奚樵的话:“秦大人说,他让杨县丞负责秘密寻找本县失踪的风水先生什么的,小女子也没留意听,反正秦大人对杨县丞办事能力不太满意。”
奚樵平静依旧,没有任何表示,可是他的气息变了,恍如绝世凶兽乍然苏醒,随时可能暴起噬人。
杨媚云莫名的慌了,有种末日临头的惊恐不安,口不择言:“大人,甘琳信口雌黄,故意中伤,我父亲的办事能力,秦大人也是颇为赞赏的。”
甘琳知道,杨家完了,被杨媚云自己挖了最后一锹土给埋葬。
江东县所有风水师失踪,本来就是奚樵干的,为寻布阵的阴极之穴。杨媚云没有听懂她话里的陷阱,只顾强调杨县丞的办事能力,却没否认杨县丞受命于秦煜在秘密查访,等同触碰禁忌,定为奚樵不容。
“杨家通敌,灭门。”
果然,奚樵连求证的意思都没有,直接一声令下,又有一队锦衣卫离开,他们内红外黑的丝绒披风展动,像一只只妖异的夺命蝙蝠,往山下飞扑而去。
不远处,响起一道尖厉的惨叫声,那是杨县丞夫人临终的惨叫。
花容惨淡的杨媚云,听到亲娘的惨叫声,直接吓昏了,一股臊味从她身上散发。
奚樵表情更阴沉,眼皮也没眨,翻掌镇杀,掌风过处,鲜灵如花的美人香消玉陨,血肉如糜,随着他挥手,又迅速化为血雨飞洒,染红了一片荆棘丛。
前世见多了白骨腐尸,甘琳可以眼皮也不眨看杨媚被杀,就算她是借刀杀人,也没有一丝内疚。
人无伤虎意,虎有伤人心!
她不会傻好心,坐视杨媚云攀附上了奚樵这个魔头,再借势来对付她,对付她的家人。
奚樵不在意一个女人的生死,可是盛怒之余,他也明白被甘琳利用了,阴鸷的眼神,转向她,森然说:“你的胆子很大。”
“小女子当为大人贺,杨媚云实不配站在大人身边,有辱大人神威。”反正拍马屁不费钱,甘琳为保小命儿,不介意多拍几下。
就连隐身在周围的锦衣卫,也不由得暗中给甘琳一个赞了,哪怕是他们也不敢利用完了奚樵,还像哄小孩子的给两句好话就完事,还是那种一听就没有太多诚意的废话。
要知道,奚樵即便在京城,也有止小儿夜啼的骇人威势。
甘琳也不敢让奚樵多想这事儿,赶紧转移话题:“大人大清早的就来到这山上,可有事?”
奚樵就奇怪是不是对她太和善了,这丫头竟然一点也不怕他。
要知道他心中所想,甘琳一定大喊冤枉。明明她怕得要死,不然早骂他个狗血淋头了。当然,她暗中腹诽不算。
“你猜,猜对了,本座就不追究你刚才借刀杀人,否则,甘家与杨吴两家同罪!”说到最后一字,奚樵舌绽春雷,震得甘琳差点耳聋了。
她苦着脸捂着耳朵,急得额头汗都冒出来了。尼玛的,鬼知道这阉货大清早抽什么疯,跑到山上看风景,还跟她玩猜猜看,敢再幼稚点么!
越急,就越想不出来,她眼光乱瞟,期望能从旁边的锦衣卫们脸上看点啥出来,可他们都跟泥雕木塑似的,一丝表情也欠奉。
看着她脸上生动表情,奚樵有种想笑的冲动。
这丫头实在萌翻了,惹人发笑。
哦,他都多少年没有真正笑过了?
好吧,为了她能让他发笑,这次他就大人大量,饶了她吧!
“想不出来,就给本座带路,本座也去恭贺魏王喜获麟儿。”奚樵淡淡的说,语气中已无杀机,却仍让甘琳心惊肉跳。
她可是刚拒绝了秦煜,这要是去了见面多尴尬啊!
似乎看透了甘琳的心思,奚樵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……呃,还有罕见的恶趣味,就想看甘琳为难发愁的苦逼像。
要是换个人,甘琳指不定就装肚子疼了,可是面对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,她不敢啊!怕惹得他一个不爽,就灭了她甘家满门。
“能给大人领路,是甘琳的荣幸。”甘琳挤出一脸灿烂的笑,说得跟真的似的,要不是奚樵看到她用力绞衣袖的小动作,就真相信了。
这个狡猾的小骗子!
他莫名其妙的暗爽,刚才被算计的郁气全消,顿时神清气爽,挥挥手说:“那就带路吧。”
就算要去,甘琳也想拖延一下,赔笑道:“那啥的,大人,您看小女子脏得跟叫花子似的,得回家梳洗换衣,不然会连累大人也失了颜面。”
“不必,随本座上车再梳洗吧。”奚樵果断驳回,然后看她的脸顿失神采,有种恶作剧得逞的愉快。
尼玛,不是这么变态吧,他的马车上连女人的衣裙都有准备?
甘琳难以置信。
事实上,她还必须相信,因为奚樵这货心理变态,有洁癖,还有爱穿女装的怪癖,马车又宽敞,设了个沐浴梳妆的隔间,浴桶竟然是用蓝田白玉雕成,还有带镜子的梳妆台,钗环与胭脂水粉一应俱全。
之所以,一眼看出那些华美的女装都是奚樵的,是因为都是他的尺码。
“受不了,想吐啊!”甘琳暗中吐槽,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密密的一层。不想用奚樵的东西,可是,她也不敢表示嫌弃,不然一准被他弄死。
唉,早知如此,还不如跟秦煜一道走了!
哎,对了,女装都是奚樵的尺码,她身形娇小,穿着不合身,可以不穿嘛!
刚这样想,就听奚樵的声音响起:“你挑一件,本座帮你改一下。”
天雷滚滚啊!
奚魔头还擅长女红,这是真不当自个儿是男人吗?
甘琳强抑着恶心感,随手抽了一件绿萝裙,递了出去,手指相触时,竟觉得他有意无意中勾指一划,有挑逗的意味。
这个死太监果然没安好心,她忍!
甘琳暗暗磨牙,决定忍到活着见到秦煜为止。
明知奚樵心存不轨,她也不敢脱光了衣,不然天知道死太监会不会偷看。就着浴桶里浸着花瓣的水,用脱下来的外衣蘸了水,擦掉能看到的污渍,然后,她坐在浴桶边沿上等。
也没等多久,她感到一阵风掠过,忙偏头一看,顿时花容失色:“喂,你怎么进来了?”
奚樵脸黑了,把那条修改过的绿萝裙扔到她脸上,傲娇的质问:“本座不能进来?”
好吧,秦煜不在,她继续忍!
“不,小女子不是这个意思,只是怕弄脏了大人的衣服。”甘琳假笑,把双手在背后互绞,免得一时忍不住,挥拳砸出去。
外面,那些锦衣卫各自交换暧昧的神情,一个个的脸上就只差写:奚大人的性子大变了,这不正常啊!
冷哼一声,奚樵高傲抬了抬下巴,示意甘琳换衣服。
甘琳身子僵了一下,一口牙都快咬碎了。
尼玛的,看女人穿衣服,这又是什么毛病?
这阉货真是无药可治了,老天不收了这妖孽,来道雷劈他也是好的啊!
等了一下,看她只是沉默,并不动,奚樵很是不爽,挑了挑眉,却没发作,退出去了。
把那条绿萝裙换上,还真是合身,像奚樵亲手为她量过尺寸的,眼毒心细到夸张,甘琳头皮发麻,浑身不自在。
外面,奚樵很不爽她的磨蹭,冷哼一声。
“哎,出来了。”
甘琳下意识的叫了一声,惊兔般跳出来,很努力的挤出一脸的笑:“谢谢大人,这裙子很合身。”
奚樵阴鸷的目光落在那条裙子上,露出痴迷的眼神,笑得甘琳心惊肉跳。下一刻,她发现是想多了,他只把她当成衣架子,真正看的是那件衣裳。
他伸手,修长的手指,戴着金属光泽的指套,尖端嵌着一颗碎翡。甘琳看着他用那颗碎翡滑过裙子表面,竟然擦出碧荧荧的磷火。
“这条裙子的染料,是本座亲手制作,取自活人脊骨……”他梦呓般说,眼神迷蒙,为那闪亮的磷光渲染的裙子表面的图案着迷。
甘琳梦厣般呆立不动,直勾勾的看着裙子上磷光闪烁,宛如一只凤凰振翅而飞。
她全身发冷,想吐,可是吐不出来。
终于,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,奚樵恢复正常,抬眼看向甘琳。这一刻,他的黑眸不含半丝儿烟火气息,干净纯粹。
瞬间,甘琳觉得眼前是换了一个人。不然,拥有这样一双眼的男人,怎么会是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?
“坐。”奚樵开口,声音阴寒,又还复本我。
“谢大人。”甘琳应了一声,挨着车窗坐下,心里更加紧张。没办法,面对一个杀人狂的疯子,鬼知道他什么时狂性大发。她再一次后悔没跟着秦煜走了。
等到马车离开恶鸦山,天已近黑,暮色如烟霭蒸腾。
甘琳还在琢磨小堂弟有没有回家,突然听到一阵哭喊声,她猛的掀开车帘,赫然发现鸦翅集方向大火弥漫而起,如火烧云映红了天空。
她蓦地回头,看向奚樵,直觉就是这个狂魔下了屠杀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