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以为会摔在地上,没想到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中。抬眼,对上秦煜黝黑的眸,她的心跳也不由得快了几分。
是他眼疾手快,把她接住了。秦煜本心只是想扶她一把,却不知为何,软玉温香在怀就舍不得放手,一直抱进了房。
等到店小二送来热水,秦煜才急匆匆的出去了。
听到门关上的声音,甘琳挣扎着坐起来,就着热水擦洗了身子。
水声,让一门之隔的秦煜听见,竟有种耳热心跳的感觉。随即,他又困惑了:什么时候他的定力如此差了?
过了好久,他听到屋里没声音了,敲了敲门,也没得到回应,就推门进去,见她已躺在床上睡着了,薄被一半滑在床侧,如瀑的乌发也随着被子垂下来,遮住了她的脸,却别有一番慵懒撩人的风情。
他费力的把目光移开,深吸了口气,压下燥动的气血,刚想叫醒她,忽有警兆生。
窗外,横伸而过的那一枝银杏树桠上,有黑影落下,枝条发出断裂的微响。他见秦煜已惊觉,也不掩饰行迹,直接穿窗而入,一个字都不说,直接挥刀斩向他的脖子。
秦煜飘飞如叶,朝旁斜斜掠开,避过对方那一刀,剑招也顺势发出。只是,一改霸气犀利的风格,采取以柔克刚的方式缠斗,在对方攻击下,身形犹如礁岛在浪涛中隐现。
甘琳被惊醒,猛的坐起来叫道:“什么人!”
“大小姐不要怕,属下来救您了!”那个满脸虬须的黑衣人喊道。
甘琳眸色微闪,脸上依然是一幅吓坏的表情,心里却在冷笑。她家老爹知道是秦煜带走了她,怕是欢喜得狠了,怎么可能派人来“救”她。
这人还想混淆视听,可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想杀了秦煜,再栽脏给她爹。
秦煜刚入官场,才不过区区一个知府,无关大局,秦家政敌不至于对付他,奚樵要杀他直接在江东县就会动手,那么派这个杀手来的,只有可能是他嫡母。
这虬须汉子实力很强,一刀劈出,刀风涌动如潮,又像发生海啸般陡落之后,突然有巨浪带着毁灭性的能量,狠狠撞向秦煜发出的剑光,一触之下,剑光就轰然溃散。
看到这一幕,甘琳惊叫一声:“小心!”
“流星飞爆!”
秦煜也是一声断喝,溃散的剑光,受到牵引似的翻卷回旋,瞬息间形成一道飞瀑垂挂,挡住余势未消的刀光。
没想到虬须汉子明明实力不弱,竟然在出刀后,又洒出一把粉红色的毒粉。
甘琳叫道:“太卑鄙了!”
秦煜一看那粉末的颜色,就知道有毒。他迅速退到床边,手中剑扯出一道光幕,把她护住,伸手来抓她时,却抓了个空。
甘琳像是吓坏了,从床的另一头翻下去,往门口蹿过去,被虬须汉子一把扣住颈子,刀架在她的脖子上。
“住手,不然我割了她的脖子。”虬须汉子叫道。
秦煜倒是停了手,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,森然喝道:“放了她,否则,你必死。”
“你敢动手,先死的肯定是她。”虬须汉子有恃无恐的说着,伸脚把门拨开,挟着甘琳往外退。
甘琳像是吓傻了,都不知道跑。不过,跑也没用,门外还有个黑衣人守着。
“小子,送你个忠告,下辈子不要学人家行侠仗义了。”
退到门口之际,虬须汉子举起一个黝黑的铁筒,对准了秦煜。
“暴雨梨花针!”秦煜惊叫声起,人已如鬼魅消失在原地,随即,一道剑光漫卷而出。
几乎是同时,被按在虬须汉子怀里的甘琳,猛的抬膝,狠命向上一顶,就听虬须汉子惨叫一声,她再猛地一挣,就在地上滚出去。
虬须汉子没了挡箭牌,被那一剑轰个正着,剑光齐爆,看上去就如万箭齐发,直接把他扎成刺猬,当场死掉。
一击得手,秦煜暴掠而出,挺剑直袭门外把守的黑衣人。那人倒也机灵,见势不秒,马上转身逃遁。
秦煜追了一截,到底不放心甘琳,刹住身形。
甘琳上前,落在他半肩之后,看着黑衣人往江东县城的方向跑了,忽然说:“我应该不用到魏王府给人当猴看了。”
“我不会让你名声受损。”秦煜回头,很认真的说,仿佛在做某种承诺。
“真的不必。”甘琳轻声说,语带决然。
夜风中,她如同暗夜衍生的精灵,魅惑天成。那哭后暗哑的嗓音,听在耳中,偏有一种别样的诱惑。
可是她的拒绝,也让秦煜恼羞成怒:“你不信?”
甘琳心狠狠地一颤,却摆了摆手,若无其事的说:“水搅浑了才好玩,大人遇刺坠江,顺流而下,明早就能到魏王宴客的琼花岛,不在场的证据有了,也不耽搁大人的属下夺许超的尸体。奚樵要是死了那么多手下,还不能及时封锁这江东县地界,让你嫡母派的杀手走掉,他也是虚有其名了。”
秦煜脸色变了,森然问:“你怎么知道杀手是我嫡母派来?”
“大人说是,那就是嘛。”甘琳无所谓的说,并不在乎他突然间神色大变。换了她,被人揭了伤疤,也不会有多高兴。
嫡母,这个词,就等于提醒秦煜只是个卑微的庶子。
以他的骄傲,纵然不在意出身,也从不以身为秦家子弟为荣,却不甘心被烙印上那个“庶”字,而且,他得知了一些被掩盖的秘密,更是不甘!
“我不会勉强你的。”秦煜冷冷的说,认为她是嫌弃自己庶出身份,不愿再说,折身掠向江边。
有点鸡同鸭讲的感觉,不过,甘琳很聪明的没有辩驳,直看着他的身影融入夜色里,心里却像是遗失了什么珍宝般,她追了两步,又刹住,有些颓然。
眼下势如危卵,她不该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,不该想儿女情长什么。
再说了,她不能仅仅寄望于秦煜,自己也要为挫败奚樵的毒计尽最大努力……好吧,他在前世是个短命知府,未见得这一世就能转运,或许他早些离开江东县,还有可能逃过这一场死劫!
“许超也跟前世一样死了,你还是能避则避吧。”对着夜风轻轻地说完,甘琳转身回了客栈,让掌柜帮着雇了辆牛车,连夜往江东县城赶。
天明时,甘琳坐的牛车到了城外。她不在乎名声,也不想坐在牛车上招摇过市,就下车步行。赶车的老汉生怕她跑了,拿不到车钱,紧紧的跟着。
刚进城门,城里驶出一辆马车,在在护卫的簇拥下飞驰而来,甘琳忙朝旁边跳过去,后面赶牛车的老汉动作慢了点,被冲在最前面的护卫抽了一鞭子。
“找死啊!”
“大胆!”
鞭子抽中老汉的脸时,那护卫的喝声与甘琳的清叱声同时响起。甘琳扶住捂脸惨叫的老汉,还没顾得上看马车是谁家的,就听一道惊呼声响起。
“天呐,这不是甘琳吗?”
叫声未落,马车停下来,杨县丞夫人跟长女杨媚云一齐探身出来,娘俩都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。
甘琳瞥了这对不怀好意的母女一眼,把老人家扶到牛上坐下,才直起身,怒道:“伤了人,还不给本大小姐滚下来!”
“啧啧,好大的威风噢。怎么,把你亲姑姑托孤给你家的楼表妹赶走了,还想欺负我了?”杨媚云冷笑不止,不无嘲讽。
一直以来,杨媚云跟楼晓晓臭味相投,都看甘琳不爽。毁甘琳的名声,她也有份,不过以往她都是跟着楼晓晓后面摇旗助威,不敢公然叫板,今天倒是有些异常了。
甘琳心中生疑,眼睛里迅速燃烧起斗志,“杨媚云,别以为有个当县丞的爹,你就可以当街伤人!现在本姑娘给你一个机会,马上滚下来向老大爷道歉,还有赔钱!”
民不与官斗,赶牛车的老汉一听马车里是县丞之女,吓得快瘫了,忙不迭的说:“姑娘不要说了,老汉是自己摔伤的,没事。”
杨媚云一听乐了,趁机反咬一口:“甘琳,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昧良心的。你六亲不认,连你楼表妹那么善良的坑害,夺她娘托你家保管的嫁妆。现在又想唆使这个老头讹诈我们,真是太无耻了!”
这一口咬得还真是入骨三分,赶牛车的老汉信了,看甘琳如洪水狂魔,猛的掀开她,喊道:“你的车钱,我不要了,我也不会帮你讹诈人的。”
甘琳愕然,怎么她长得像坏人?
“不是吧,甘琳,你也不缺钱,怎么连车钱也不肯付?”杨媚云又是一声惊叫,惹得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议论纷纷,她差点就爆笑出声。楼晓晓到底是有多笨,才会被甘琳这个知县家的草包千金给斗倒了,她真是想不通,呵呵。
杨母也乐得补上一刀:“算了,杨福,问问多少车钱,本夫人帮忙给了。”
这杨家母女嚣张不同寻常啊!
甘琳压下心头的疑惑,决定看杨家母女究竟是要玩什么花样,但没吭声。
一鞭子抽伤了赶车老汉的那名护卫,扔了一吊钱在地上,施恩般说:“这一吊钱付车费足够了吧。”
赶车老汉“扑嗵”一下给跪了,连连叩头,激动得只会说:“夫人好人有好报!”
甘琳懒得理会赶车老汉,只顾盯着杨媚云那张脸,有着奸计得逞的得意与张狂,似乎有所触动,像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被她遗忘了。
当面阴了甘琳一把,杨媚云太爽了,还不忘痛打落水狗的说:“甘大小姐,车钱帮你垫了,你伤了这位老人家,总不能连声对不起都不说吧!”